南非欲通过世界杯提升国际地位 治安问题受关注
- 2025-05-09 10:24:14
你所不知道的南非世界杯
“欢庆吧,非洲!”6月11日,2010年世界杯迎来了它在非洲大陆上的首演。
尽管演出的主角仍然是为大力神杯而来的各路英雄,然而除了获得全球关注,主办国南非和它的政府,显然希望得到更多。“足球不仅仅是一项运动??这项运动所创造出来的力量、激情和献身精神,让我们有反抗我们自己生存环境的存在感和胜利感。”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从来相信,通过体育是“一个无种族南非的梦想开始实现”的重要途径。15年前他通过橄榄球世界杯实践了这个想法,今天,他又为南非争取到了第三个世界杯的召开。
这个年轻的民主国家急切地需要一支强心剂,来调整自己已开始混乱脚步。他们都曾经历过了怎样来自种族的伤痛?足球对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国家和人民来讲,又意味着什么?
胜利已属于南非
此次世界杯,东道国经济实力、社会环境和球队排名均为历届最低水平,然而对于南非来说,这个百年来第一次在非洲国家举行的世界杯,它有比取得举办权和赢得胜利多得多的意味
本刊记者/万佳欢
南非人以“很非洲”的方式呈现了一出随意而富有非洲节奏感的开幕式演出。以黑人为主的表演者们拼成了非洲大陆的图案,来自其他非洲国家的歌手站在五彩斑斓的猴面包树下载歌载舞, 81岁的南非大主教图图随着音乐,在看台上兴奋地摆动身体。
在足球城体育场外,南非民众欢庆世界杯的气氛几乎跟场内一样热烈。这一天,《体坛周报》前方报道团队成员陈江源注意到,他们在当地雇用的两个华人司机都穿着南非国家队队服。这是当地有关部门发起的倡议,无论是公司职员还是小店老板,在世界杯期间的每个周五都自发地身着球衣,隆重得跟过节一样。
在各种欢呼、期待和怀疑声中,南非世界杯拉开了战幕。
而由于曾孙女在开幕当天的意外身亡,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没有如大家期待的出现在开幕式现场。当曼德拉的影像随着主题歌《希望》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全场都沸腾了。人们对他的期望远远超过任何一个前来参赛的球星。
一块欢腾的非洲大陆和一个并未出席的传奇人物,本届世界杯在这样的背景下越发显得不平常。对于一个在曼德拉领导下、艰难地从种族隔离制度中走出来,并且刚刚走完16年民主道路、目前正在进入迷茫和彷徨青春期的年轻国家来说,世界杯显然意味着更多。南非人寄希望于世界杯能给南非社会打上一针强心剂,能为南非带来更高的国际地位、更为融和的种族关系,乃至新的文化秩序基础。
然而良好的愿望和并不如意的现实,是南非不得不面临的尴尬,一如在比赛现场,欢呼的歌声与鼓声不时被极具南非特色的大喇叭Vuvuzela发出的巨大声音所吞噬。外界对南非世界杯的高期待和质疑也始终并存,即使到了比赛开始的时候,关于南非的经济实力、安保、球场、承办能力等等,仍是众多即将前往的球员和记者担心的问题。甚至在开赛2天后,央视解说员刘建宏还在自己的博客里写到,“坦白说,来南非之前,对这个国家举办世界杯并无好感。混乱的社会秩序,正处在变革中的社会形态,让我对他们承办世界大型赛事的能力始终有所怀疑。事实上,单从这个角度来讲,我的判断没有任何偏颇。世界杯开始两天来,关于管理和社会治安的话题从来没间断过。”
世界杯在质疑声中首降南非
全球5亿观众观看了开幕式的电视直播,可现场仍有很多座位空着,原因是公共交通不发达的约翰内斯堡,因有近10万人同时涌往足球城体育场观看开幕式,发生交通大拥堵。中国足协掌门人韦迪也被堵在前往体育场的路上近4小时,而没赶上现场观看开幕式。
不仅是交通的障碍,南非旅游局原来预估,世界杯期间的游客人数可以达到100万,但实际上的数量则远远小于这个数字——越炒越吓人的治安问题成为阻拦游客和球迷的最大黑手。“原本预计德国会有三万球迷过来,而现在看来也就千把人,”前往南非采访的记者陈江源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让南非不得不为世界杯高投入的资金如何回收而挠头。
陈江源手头有几张多余的门票,以为到了南非会有人抢着要,但世界杯已经开赛5天了,门票至今还闲置在他手上。除去揭幕战这样高关注度的比赛,开赛5天来,世界杯赛的整体上座率不算很高。很多想要去现场看比赛的本地球迷根本无力支付门票:最便宜的“四类票”每张价格是20美金,这是观看当地俱乐部足球比赛费用的7倍。“为了置办球衣和喇叭这样的行头,很多黑人连‘老本’都掏了出来,”《非洲时报》记者梁铨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在非洲乡镇,人们只能围着电视机,挤成一团看比赛。
尽管面临窘迫,申办、并主办世界杯,却是南非从90年代初就开始着手并志在必得的事情。
但由于国内局势动荡,一直到1998年南非足协才将这个想法正式向国际足联提出,希望申办2006年世界杯。地处北非的摩洛哥也提出了申办2006年世界杯。
足协的决定迅速得到了南非政府的大力支持。
白人玩橄榄球,黑人踢足球,这是南非的运动法则与传统。在实行种族隔离制度多年的南非,足球与橄榄球一样拥有微妙的身份,同时也具备成为黑人白人之间通约和共享文化系统的可能性。
对刚刚享受过1995年橄榄球世界杯夺冠所带来的“团结一刻”的南非领袖曼德拉来说,世界杯无疑是让新南非彼此融合的更大机会,“在什么是与民众最为相关方面,曼德拉先生是一个敏锐而精明的观察家,他也因此能认识到体育对民众意味着什么。”美国密苏里-圣路易斯大学体育社会史教授查克·科尔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政府大力支持,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公开宣布支持,竞争对手之一巴西宣布临场放弃,种种迹象使媒体打出“南非成功几成定局”的标题。2000年7月6日投票之前,南非股票大涨,全国上下都做好了狂欢的准备。
然而,南非人显然低估了主要对手德国超强的拉票能力,更低估了国际足联内部复杂的政治争斗。最后,德国以一票的优势赢得2006年世界杯举办权。
南非的失败一定程度上归因于1999年其国内球场上发生的枪杀事件或者高犯罪率,但“阴谋论”仍然甚嚣尘上。据2002年英国《每日邮报》的调查,早在1998年布拉特竞选国际足联主席时,就有25个国家的代表接受了他的贿赂,其中18人来自非洲。该报更进一步表示,在德国与南非之争中,布拉特表面上支持后者,暗中则为德国充当说客。投票时,原本答应支持南非的国际足联的大洋洲执委邓普西临阵食言,干脆坐上飞机离开、选择弃权,也省去了双方票数相等、布拉特必须亲自投票表明立场的尴尬,两方都不得罪。
第一次申办的失败及其难以言说的蹊跷原因让南非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但与蛰伏8年再出手申办奥运的北京不同,南非很快便作出决定:4年后卷土重来。
也许南非对世界杯的渴望更为强烈,而在很大程度上应是基于国际足联的优惠政策。德国赢得2006世界杯申办权后仅仅一个月,由布拉特提出的“各洲轮流主办”制度终于获得国际足联代表大会的同意——即使这项制度在此前一直饱受质疑、并使得南美和欧洲大为不满。半年后,国际足联执委会决定主办国轮换制首先从非洲开始。
2007年10月,这一以全票表决通过的政策遭到取消,2010年的非洲也由此成为受惠于这一政策的唯一的洲。当年摩洛哥、尼日利亚等非洲六国都提出主办申请,而大热门仍然是南非。
这次,第二次出击的南非相当小心,虽然有曼德拉、前总统德克勒克和大主教图图三位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加盟申办团,4年前的临场失败还是让南非很紧张。据英国《每日电讯》事后的报道,在投票前两天,南非估计自己获得的票数可能落后于摩洛哥,关键时刻,85岁的前总统曼德拉与时任总统姆贝基与控制着4张选票去向的国际足联副主席杰克·瓦纳进行了紧急会谈,正是这一斡旋使南非反败为胜。
2004年5月16日,南非在第一轮就正好以4票优势胜出。布拉特在宣布南非获胜后说,“让我们为南非鼓掌。但另一个胜利者是足球,还有一个胜利者是非洲。”
南非想要的“胜利”
将世界杯带到南非,仅仅是南非“胜利”之路的第一步。2010年,南非想要更大的“胜利”。
对国际足联排名第85位的“史上最弱”东道主球队,人们普遍不抱赢球的希望。然而事实上,南非想要的也不仅仅是赢球,它有大得多的胃口。
首先,南非希望通过举办足球世界杯,把政治地位有所下降但却比黑人更为富裕的白人观众从对橄榄球的热爱中吸引过来,扩大本国足球联赛的观众数量。此前近20年,这样的变化并不明显。“种族隔离结束前,媒体更多地关注除足球之外的体育项目,因为媒体是由白人直接控制的。2010年世界杯可能会加速这一迟到的变化。”查克·科尔教授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其次,南非借世界杯兴建基础设施和球场,也想在经济上大捞一笔。据赛前测算,世界杯将给南非增加约31亿美元的国内生产总值、近16万个就业机会,以及大笔税收、门票、旅游业收入。
然而,曼德拉和南非最想要的,还是政治上“胜利”。
6月11日揭幕战开始之前,南非总统祖马与南非球员一一握手,就像1995年橄榄球世界杯比赛中曼德拉曾经做过的那样。当年的橄榄球世界杯南非夺冠后人们的欢庆场面被称为“南非种族和解最伟大的时刻之一”,媒体惊叹,“曼德拉一个无种族南非的梦想正在开始实现。”
跟橄榄球类似,在南非,足球与政治的结合是一个“传统”。60年代,面对强大的白人当局和种族隔离制度,包括现任总统祖马本人在内的、跟曼德拉一起被关押在罗本岛的黑人政治犯们通过多年的抗争,获得了可以踢足球、并组织自己的足球联盟——马卡纳足球联赛的权利。查克·科尔的《不仅仅是一项运动:足球与种族隔离》一书详细记录了这一过程,书中评价,这些囚犯了解,在种族隔离制度下的漫漫长夜,足球是革命性的,一场周末进行的足球比赛意味着囚犯保存了自己的尊严。
正如曼德拉在国际足联文献纪录片中提到的, “足球不仅仅是一项运动??这项运动所创造出来的力量、激情和献身精神,让我们有反抗我们自己生存的环境的存在感和胜利感。”
反过来,足球也曾作为黑人民族主义分子报复白人的工具。80年代,曼德拉的前妻温妮·曼德拉成立了“曼德拉联合足球俱乐部”,而这其实只是顶着足球之名的一个流氓团体组织。一批黑人青年保镖殴打刑讯那些他们认为被白人收买的黑人,甚至进行绑架和非法暗杀。这也成为她与曼德拉的婚姻最终走到尽头的主要原因。
1994年种族隔离制度结束后,足球向国际体育社会的回归显得尤为重要。“世界杯在南非举行,至少表明国际足联在认识上两个巨大变化:承认这个国家有能力用非暴力的改革来改变一种野蛮的制度,以及它已成为国际社会中一个重要和负责任的成员。” 查克·科尔说。
足球不是万能的
从“在非洲与非洲一起胜利”的口号,到主题曲的歌词“现在是非洲时刻”,南非使用的各种“非洲”符号成功地吸引了世界对世界杯的关注。而更重要的是,南非正试图通过世界杯或多或少地暗示着本国在非洲大陆中的微妙身份。
“多年来,南非一直试图强调自己是非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非洲大陆很少得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良好认可。南非正努力利用这项赛事,将注意力吸引到南非和非洲的一些积极方面上来。”查克·科尔教授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如今,组织者和南非领导人都在非常乐观地谈论着世界杯的巨大作用,然而足球真的可以解决一切么?
就连世界杯后谁应该进驻位于德班的摩西·马布海达体育场这样一件看上去直接简单的事情,也变成一个烫手山芋和政治难题。南非橄榄球队纳塔尔鲨鱼队拒绝从他们的旧球场搬出来,南非金箭足球队的负责人则批判这一做法是“对传统不必要的坚持”和“分裂的表现”。
两个月前,南非极右领袖、白人至上主义者特雷布兰奇被两名黑人工人杀害,种族紧张关系骤然升温。2009年年底公布的一项调查显示,只有不到一半的南非人认为黑人掌权后该国的种族关系有所改善。此外,南非正遭受着高失业率、经济下滑、高犯罪率等压力。
走过16年民主之路的南非依然面临着严酷的现实。《泰晤士报》对此的评价是,“变革的步伐已经不可避免地放缓。在新生的痛苦和兴奋之后,一个年轻的民主国家已经进入了尴尬的青春期。”
对于南非和非洲而言,足球当然不是万能的,对足球重要性的乐观分析很容易上升成为偏执,而一些更具体的矛盾却被简单地忽略和粗暴处理。6月14日德国与澳大利亚的比赛结束后,数千名现场工作人员围堵新闻中心,声讨工资,引发骚乱——据了解,组委会原本承诺支付每位工人1000兰特工资(约合800元人民币),但现在只支付了190兰特。德班数百名防暴警察动用了催泪瓦斯和橡皮枪,逮捕十人,两人当场受伤。
世界杯赛程刚刚展开,它究竟可以为南非或是非洲带来什么样的“胜利”,尚未可知。 ★
喜欢足球,就在一起踢
曼德拉拯救了南非足球,足球也为南非做了很多事
本刊特约撰稿/陈君
“这小子很棒,我见过他几次,他是足球的天才。”南非一家少年足球训练学校的教练埃里克如此评价国家队前锋查巴拉拉,正是他贡献了本届世界杯第一粒进球。
26岁的查巴拉拉土生土长在约翰内斯堡西南方向16公里处的“黑人城”索维托,这里是约堡最贫困的地区,也是曼德拉的家乡。
上世纪40年代,约翰内斯堡政府需要将市内最大一块黑人聚居区征用,就在城市西南郊建立了“西南城区”安置黑人劳工。索维托(Soweto)就来自英文“西南城镇”(South Western Townships)的缩写连拼。
到1967年,索维托就已经是百万黑人的聚居区。“很少有白人来这里,即便现在这里的治安和基础设施建设等有很大改善,但那种‘罪恶之城’的印象还是令白人远离。”埃里克介绍说,“我来这里上课、办事,也带着枪。”
6月12日下午,居住在约堡富人区——桑顿区的埃里克正要离开家,驱车去“足球城体育场”,看阿根廷对阵尼日利亚的比赛。后座放着南非球迷的利器,长喇叭“喔喔祖拉”。
“曼德拉总统拯救了南非足球。足球也为南非做了很多事。”埃里克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你应该知道,曼德拉说过他的偶像是卢卡斯·拉德贝,他是南非最伟大的球星,在球场上见证了南非从种族隔离的噩梦中走出来。他的老家也在索维托。”
在两次代表南非出征世界杯的拉德贝看来,索维托的“足球城体育场”记载着几代南非足球人的梦想,“足球团结了黑人和白人,把南非放在了世界版图。”
由于工作关系,埃里克多次到索维托一些黑人学校教授足球,“人们都说这里是约堡最乱的地区,实际情况确实好不到哪儿去。我是白人,但我不害怕,我在这儿有朋友,也有学生,他们中会有未来的巨星。”
拉德贝:漫长的希望
曼德拉最终还是没能出现在“足球城”的看台上,拉德贝感到遗憾,但南非色彩浓重的世界杯开幕式还是令41岁的他激动万分,尤其听到曼德拉填词、南非歌手莫洛伊演唱的《希望》时,拉德贝泪光闪闪。
足球曾经抛弃过南非。今天,让南非赢得整个世界的热情。“只是绿茵场上少了我,我不应该在看台上,不应该在电视机前的,如果不是因为膝伤??”利兹联“酋长”拉德贝常常抱怨,也总会想起12年前的自己。
1998年法国世界杯,在英伦俱乐部利兹联效力的拉德贝担任南非国家队队长,表现神勇。这一年,曼德拉访问英国利兹时,对着媒体说,“拉德贝是我心中的偶像。”
这句话为拉德贝的足球生涯提前画上了圆满句号。尽管后来他又在欧冠赛场上成为后场悍将,把利兹联送入联赛半决赛;2002年韩日世界杯上又为国家建功。
作为南非历史上第一位国际球星,拉德贝的人生是从索维托贫民窟起步的,他有10个兄弟姐妹,童年艰辛,“逃跑”记忆烙印深刻。
“我在种族隔离的制度下长大,随着年龄增长我逐渐意识到这种制度的存在,但了解并不是很多,因为我们没有路径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只知道索维托这个地方,只要你在这里,就不会有麻烦。我也听父母讲过,有一些人在街道上遇到陌生人就会跑。”
“我们当时生活的希望就是要踢足球。”拉德贝眼睛一亮,“有大片的土地,这里是我们天然的训练场??我们在泥地上练球,在垃圾堆旁边,都无所谓。我们进不了城,那里有围栏圈起来的是标准训练场,有白人在打橄榄球。这就是那时的南非,没有交流和沟通,只有指责和对抗。”拉德贝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那时候周围好像有两种空气,是两个世界。
人类的通用“语言”足球,也无法弥合两个世界的巨大鸿沟。
南非足协新闻发言人乌则拉6月12日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种族隔离时代的足协管理得非常混乱,甚至没有管理,他们还打压一些黑人俱乐部。
尽管当时的南非政府逐渐允许不同肤色人种的足球俱乐部之间进行比赛,但在现实生活和社会规范中,“黑”“白”依然格格不入。
“1950~1960年代,南非球队的情况可以说是相当不好的。”乌则拉向《中国新闻周刊》介绍说,“缺少国际交流,组织松散的黑人球队闭门造车。倒也创造出有南非特色的脚法,包括戏谑对方。”
在舆论配合和市场迎合下,越来越多的白人认为规则复杂的橄榄球比足球更能体现男人的力量与战略头脑。喜欢足球的白人越来越少,即便白人踢球也从来不找黑人,否则会被骂作叛徒,被孤立,黑人也一样。
白人教练埃里克说,“我就因此被人骂过。”
索维托人凯萨·摩特昂是那个时代的球星。1968年,他从南非最老牌的强队奥兰多海盗队,转会到美国亚特兰大酋长队,成为南非第一个走向海外的球员。临行前,球迷自发为他选购最高档的衣物,以向美国人展示品位。同一年,在索维托一个小镇上,未来的南非头号球星卢卡斯·拉德贝降生。
成立于1937年的奥兰多海盗队,以索维托为大本营。
当年,呼吁废止种族隔离制度的曼德拉,就在离索维托不远的罗本岛,被判处终身监禁。“我唯一接触世界杯的方式就是收听广播,包括直播的足球比赛。这是我唯一乐趣所在。”在南非世界杯的承办陈述中,曼德拉动情地说。也许因为这一句,反对者们投了南非一票。
为什么一定要让世界杯来到彩虹之国?2000年,曼德拉向球王贝利颁发终身成就奖时的一番话,可以当做答案,“体育具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体育的力量无与伦比,它能激励人民,团结人民。要打破种族藩篱,体育的力量胜过各国政府。”
时光回到1970年,“海归”摩特昂回到家乡,从海盗队挖来了几名优秀球员,创办了约翰内斯堡凯撒酋长俱乐部。从此,这两支同样诞生在索维托的球队,成为南非乃至非洲足球界最大的一对冤家。
1990年,21岁的拉德贝开始足球职业生涯,起点就是凯撒酋长。
这一年的2月11日,曼德拉在世界关注的目光中走出监狱,在“足球城”发表了首场著名演讲,超过12万黑人高呼着他的名字,宣告南非曼德拉时代的到来。
拉德贝的足球时代也开启了,“我天生好像就只会踢足球,吃足球,喝足球,足球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他回忆说,球队的白人球员总是很少,“但我们配合的都很好。训练中也有一些争论,也会开玩笑,或者有些小问题,但我好像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足球是我们共同的欢乐和语言。”
经历了凯撒酋长队的系统训练和大小数百场实战,拉德贝成长为一名出色后卫。曼德拉的魅力和对国家前途担忧,也引导着他当“前锋”,为非国大募集资金、传递情报和组织罢工,期间受枪伤却幸未断送足球生涯??拉德贝很快成为年轻一代黑人的榜样。传记中描写道:结束训练的拉德贝,随身总佩有刀剑和皮鞭,参加反政府运动,毫不畏缩。
时过境迁,对于这段经历,他不愿过多提及。
“还是说足球吧。”1992年7月7日,历史上第一支不同种族、肤色球员组成的南非国家队正式亮相国际足坛。“能够成为其中一员,是我的荣幸。”拉德贝现在回想起来仍难掩激动,“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在曼德拉精神感召下,种族隔离的阴影一点点褪去。”
就在那一年,南非总统德克勒克第一次在南非之外会见了曼德拉和另一位黑人领袖曼戈苏图·布特莱齐,这次聚首标志南非的政治转型。
而南非足球的“翻身仗”也打得非常漂亮。在索维托 “足球城”,南非队以1:0击败非洲劲旅喀麦隆。这场比赛意义不凡,南非不仅在离开世界赛场20余年后首次出战就取得胜利,国家队从此获得“Bafana Bafana”(祖鲁语意为“小伙子”)的爱称。
此赛是拉德贝在国际赛场的处女秀。他开始受到欧洲联赛俱乐部关注。
“比赛开始前,曼德拉给我们打气,结束后又来看我们。”拉德贝回忆说,“很多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施行种族隔离制度的南非当局不许刊登他的照片,我们只知道他年轻时的样子。但他进门时,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有一个人能够让我这样,让我流泪。但他如此谦卑,过来和你握手。从此,只要曼德拉来南非队更衣室,我们就从不输球,我们把这个叫做Madiba magic(曼德拉的魔力)!”
“种族隔离制度宣告死亡,国际足联自然解除了南非的禁令,1992年的这一场比赛是南非足球新起点。”南非足协官员乌则拉说,非国大等黑人政党在组织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马克·费什捧起非洲杯
开幕战打平的成绩并不能让前辈拉德贝满意,他恨不得自己上场,“绿茵场才是我该去的地方。我们踢足球都是光着脚的,其实也不叫什么足球了,就是一个干瘪的圆球,甚至是他们不要的橄榄球。”拉德贝回忆说。“他们”是指白人。
在南非,足球是黑人的慰藉,橄榄球则是白人的最爱。“当时总有外国橄榄球队来南非比赛,不多的黑人观众只给外国球队喝彩。我们的‘跳羚’输球了,他们才叫好。”埃里克说,“现在这种状况大大改变了。但对橄榄球和足球喜爱还是泾渭分明的。”
“跳羚”是南非国家橄榄球队的称呼,由白人组成。1991年岁末,当国际体坛取消对南非制裁,率先走出国门的是板球队和橄榄球队。
而橄榄球场也成了白人宣泄不满和对抗情绪的场所。这正是曼德拉担心的。在上世纪90年代最初几年,白人自认为失去权力,游行示威此起彼伏,而黑人右翼组织也主张分裂,南非面临内战危机。
如果说索维托的足球城体育场是南非足球和全体黑人的圣地,那么约翰内斯堡的埃利斯公园体育场则是白人橄榄球的家园。
1992年8月,“跳羚”队在埃利斯公园体育场与新西兰队比赛。本来非国大和白人改革派政府希望这场赛事能成为种族和解的仪式,但体育场里充斥了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旧国旗和旧国歌。
“当时那种对抗的气氛,就像电影《成事在人》(Invictus)中描写的那样。”埃里克说。
黑人足球则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南非世界杯形象大使、前国脚马克·费什不同意“黑人足球”这种说法,“种族隔离的年代结束了,足球和橄榄球都是南非人的。”他也承认,新旧南非磨合期,或多或少影响了一些俱乐部的训练,“比起其他公司或政府机关,球队情况稍好一些,不过,一下子失去‘主人’的权力和地位,一些白人确实无所适从。”
梦想成为拳击手的曼德拉要改变这一切。借助国际大赛弥合社会矛盾、提振国家经济,成了他的急迫选择。
在非国大努力下,南非于1993年获得橄榄球世界杯举办权。一年后,非国大在南非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中获胜,曼德拉成为第一位黑人总统。
拉德贝也告别了家乡,前往英国利兹联效力,最终成为这一知名俱乐部唯一的南非籍队长。“因为旧体制被打破了,南非开始民主进程,我才能离开索维托,才有机会参与国际比赛。”拉德贝说。
1995年6月,橄榄球世界杯如期在南非举行。决赛开始前,曼德拉穿着“跳羚”队的绿色队服来到现场。15比12,南非战胜新西兰队,全场黑人和白人观众一起喝彩,挥舞着南非新国旗。埃里克当时就坐在看台上,“曼德拉说过,‘跳羚’不是白人的,也不是黑人的,是南非人的,我到什么时候都记得他说的这句话。”
拉德贝是在电视中看到比赛的,“曼德拉总统给他们的队长颁奖,改变了局面,我们开始接受橄榄球,国家开始统一,我们知道我们和白人都是一样的,但我当时确实对橄榄球不太感兴趣。”
凝聚国民之心的另一大盛举出现在1996年。是年,非洲杯足球赛在南非举行,拉德贝、马克·费什领衔的南非队打入决赛,2比0战胜突尼斯,第一次捧得非洲杯!
在颁奖的电视图像上,世界各地的观众看到,索维托“足球城”又一次成为欢乐海洋。马克·费什高举着沉沉的奖杯,和战友们一起接受人们的欢呼和呐喊。
作为南非为数不多的白人足球运动员,他的“举杯”意义深刻。而目睹球场上那么多的白人和黑人一起享受足球胜利的快乐,也令马克·费什感慨良多。
“为什么非要强调肤色呢?我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在南非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1973年出生的马克·费什家境殷实,在约翰内斯堡读书时开始足球生涯,曾在意甲拉齐奥、英超查尔顿队效力,是当时身价最高的非洲球员。
如今,南非世界杯开幕了,作为形象大使,他可以暂时结束周游世界的工作了,陪儿子看球赛、练球,成了最大享受。费什的好友、奥兰多海盗队前黑人队员蒙塔里也常加入其中。
年少时,费什在首都比勒陀利亚的白人学校上学,课余时间去俱乐部踢球。当费什在市中心球场踢球的时候,蒙塔里只能在市郊的空地上练球。
“当时黑人是不允许到这里来的,现在这些全都结束了。”马克·费什说,他要在左手臂文一个曼德拉的画像,他告诉儿子,“喜欢足球,享受足球,就在一起踢,把球传给队友的时候——无论白人还是黑人,都要保持微笑。”
“保持着客气的冷静”
在那支创造非洲杯历史的南非国家队中,有3名白人球员。14年过去了,今天的南非国家队中白人球员只有一人——以头球见长的中后卫马休·布斯(Matthew Booth),还没有出现在开幕战首发阵营中。
1977年出生的布斯17岁时便在职业联赛亮相了。2006年,他迎娶了首届南非小姐索尼娅-博尼文提娅,一时间让南非民众津津乐道。
出众的球技加上和睦美满的家庭,让布斯成为了南非球迷的新偶像。每当他在场上触球时,球迷总喜欢高喊他的姓氏“Booth”,让很多不知情者误以为在“嘘”他。这一幕也成为南非足坛特有风景。
2010年6月3日,在世界杯开赛前,92岁的老人曼德拉又一次来到南非队的训练营,新一代球星皮纳尔、布斯等握着曼德拉柔软的手,同样感受到拉德贝、费什曾感受的力量。
当记者询问布斯与黑人队友合作是否愉快时,他只简单地回应了一个“很好”。
南非《星报》曾采访布斯的黑人妻子索尼娅,她说丈夫的“白人肤色”不应该引起人们对他入选国家队的质疑,“人们早就变得更加开明和宽容。布斯在俄罗斯踢球时,我们遇到过一点肤色上的好奇问题,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和马休之间的关系。我从小就生活在争议中。作为生活在南非的黑人,因为我长得漂亮,个子高,我妈妈甚至强迫把我的长发剪短,让我低调。后来我鼓足勇气参加南非小姐比赛,获得第二名。我得到了应有的评价。”
与足球国家队的情况类似:当2007年南非橄榄球队在法国再次成为世界冠军时,首发出场的15名球员中也只有两名黑人球员。
开普敦大学教授沃康纳提醒《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南非的足球已经回归到足球的本来面目了,为什么还要纠缠什么肤色呢?”
不过,他也发现,对于世界杯来到南非,他的大多数黑人同事和朋友都欣喜不已,“男女老少,懂球的,不懂球的,都给予很高热情。相约到现场助威,或者早早结束工作去酒吧为足球狂欢。”而在白人圈里,很多人对这次黑人的嘉年华“保持着客气的冷静”。
“现在的南非,不是种族隔离时期,也不是曼德拉时代了。很多遗留问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也出现了,反映在种族问题上,反映在阶层问题上。所以,还是保留一些简单的快乐吧,比如足球。”沃康纳说。 ★
“黑”“白”分明的足球史
其实,在南非百年的足球史中,“黑”与“白”异乎寻常地分明。
19世纪末足球由英国军队传到南非,1862年欧洲族裔成立了第一个足球协会。最初是白人开始打联赛,不断有球队成立。随着运动传播,有色人种也陆续建立了足球协会,并有各自运作的联赛。
漫长岁月中,由于实行种族隔离政策,球员因为肤色不同而被分为四类:来自英国、荷兰等欧洲地带的白种人、有色人种、当地黑人和印第安人;不管在俱乐部训练还是比赛中,黑人与白人几乎没有机会同场竞技,南非更无法组建一支由不同种族优秀球员构成的球队参与国际比赛。
偶尔不得不举行的黑人俱乐部与白人俱乐部之间的比赛都要挪到邻国莱索托或斯威士兰进行。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白人的足球俱乐部开始衰落,有财政困难的原因,也是被板球和橄榄球“分流”的结果。
1957年,在南非、埃及、苏丹、埃塞俄比亚倡导下,非洲足联成立。但当年苏丹举行的首届非洲国家杯上并没有出现南非队的身影。南非足协宣称缺席比赛是因为他们拒绝派出一支多种族的球队。就因为这个原因,创始国南非一年后就被驱逐出非洲足联。
在此期间,南非白人足球联合会代表南非加入国际足联(FIFA)。然而,由于南非宪法承认种族不平等,与FIFA《无歧视公平规章》相抵触,南非1961年被暂停成员资格。1976年FIFA在蒙特利尔大会上决定,将南非彻底驱逐出国际足球大家庭。
南非种族隔离历史上最出名的比赛发生在1976年。当时南非一支号称首次摆脱肤色限制、完全按照水平挑选出的多种族球队,主场迎战阿根廷(由于国际足联制裁,阿根廷队只能以南美明星联队的身份出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南非竟以5比0横扫阿根廷,前锋艾斯更是一人包办了其中四粒进球。
而第一个公开为白人球队效力的黑人是谁?南非一些专业体育记者给出答案——坦蒂。
1977年2月,白人俱乐部“阿卡狄亚牧羊人”在首都比勒陀利亚对阵“高地公园”,黑人球员坦蒂担当“牧羊人”的前锋。其他白人俱乐部威胁把“牧羊人”驱逐出联赛,但看到坦蒂在场上非常神勇,观众用欢呼接纳了他,无论白人还是黑人。
关于南非足球的影像与真实
体育从来不只是体育本身。当年荷兰苏里南裔球星路德·古利特将所获的欧洲金球奖献给尚在狱中的曼德拉时,有人批评他不该混淆体育与政治。但如今,既使是国际足联也在公开向曼德拉致敬,并为他献上一份厚礼:第19届世界杯
文/康慨
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在6月11日的南非世界杯开幕式上说:这是“梦想成真”的一天。这一天曾经是不可想像的。一个殖民主义溃败后失落的大陆,贫穷的渊薮,一个因暴力、镇压和种族歧视而内部分裂、并被国际体坛多年孤立的罪恶国度,如今成了世界上最奢华、也最受关注的单项体育赛会的主办地。
92岁的前46664号囚徒纳尔逊·曼德拉做到了,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从空中鸟瞰,壮美的新球场兀然独立于荒郊,不远处便是贫民窟,无边无际。世界杯耗资空前巨大,新南非却情愿承受,所图决非仅止于足球,尽管这是非洲人最喜爱的运动。
事实上,曼德拉始终深知体育对社会进步、政治稳定、经济发展、种族和解以至国家集体信念的积极作用。南非已经主办了1995年的世界杯英式橄榄球赛、1996年的非洲国家杯足球赛和2003年的世界杯板球赛,终至今年,举行第19届世界杯足球赛。
过去三年,至少有两部纪实风格的电影描写过南非人民倾注于体育的希望。一为好莱坞出品的《打不倒的勇者》(又译《成事在人》),影片根据约翰·卡林的《成事在人:纳尔逊·曼德拉和改变世界的游戏》改编,述及1995年在南非举行的橄榄球世界杯,由好莱坞明星摩根·弗里曼和马特·戴蒙主演,去年热映全球。另一部《不只是比赛》为2007年的南非土产,追述罗本岛政治犯自发的监狱足球联赛,虽无大明星,少有人知,却同样感人。
2010年的足球世界杯与15年前的橄榄球世界杯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出于巧合,前后两支南非国家队的队长都姓皮纳尔。但1995年弗朗索瓦·皮纳尔率领的橄榄球队所创造的冠军奇迹,几乎不可能复制在以史蒂文·皮纳尔为首的足球队身上。因此,南非今天的任务不是夺取世界杯冠军,而是“当好东道主,办好世界杯”,同时聚合并提振民心。
《成事在人》:曼德拉的体育苦心
在南非,黑人多喜足球,视橄榄球为白人运动,南非国家橄榄球队亦以白人球员为主,所以即使主场出赛,黑人也总是为客队加油。1995年橄榄球世界杯举行前一年,曼德拉已赢得南非历史上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成为总统。他的当务之急是国家与社会重建,因而迫切需要通过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宣示种族和解,减缓白人少数族裔对翻身黑人的恐惧。世界杯赛正中其下怀。
《成事在人》描述了曼德拉的一片苦心。他先压服国家体委,使之放弃更改球队名称与球衣颜色的冲动,再以口号“同一个球队,同一个国家”宣于全国,接着接见球员,大加关怀,以自己在罗本岛坐监期间的经历,激励他们奋勇求胜,为国争光。南非队果然不孚热望,一路过关,闯入决赛,将与不可一世的新西兰队争夺冠军。决赛开始前,曼德拉着国家队服和球帽,走入赛场,在数万观众和电视摄像机前慰勉球员,场内白人观众亦受感染,由衷高呼曼德拉之名。南非队受此激励,以勇毅力战强敌而终于夺冠。全国陷入狂喜,人民无分黑白,皆从胜利中找到国民自豪感与国家认同感。
这一切对新南非而言弥足珍贵。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族际仇杀,国家亦未鼓动阶级斗争,支持穷人剥夺旧社会的富人财产,全赖《临时宪法》中确认大赦的“夕阳条款”。南非的和解是有代表性的。主持该国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图图大主教将其理念称为“班图”,其核心是:“我们宽恕别人,欢迎他们回到我们共同的人类大家庭中来的做法并不是利他性的,它是启发自我利益的最高方式。我们肯定了他人的人性,也就肯定了我们自己的人性,从而有助于修复共同体。”他担心,尽管“我们完全能够实现处罚性的正义,但南非将躺在废墟之中”。
不可否认,《成事在人》是感人而振奋的,却仍不免带有好莱坞此类电影的天然缺陷,我们或可称之为左派幼稚病。和解和重建永远不可能只通过一场比赛完成,而是一个漫长的、不无痛苦与怀疑的过程。宽恕针对的是过去,着眼的却是未来。
《不只是比赛》:体育的真谛
相较《成事在人》,南非电影《不只是比赛》的纪实风格更为强烈,全片穿插多位当年政治犯面对镜头的叙述,追述体育之于黑牢的独特意义。60年代中期,世界革命似乎一触即发,南非亦更加动荡,对反种族运动和共产党活动的双重恐惧,使当局的镇压愈加残酷。黑人青年时常聚在一起,秘密研读毛泽东著作《游击战》。一俟警察发动搜捕,报纸便发出耸人听闻的报道,仿佛红军已在南非登陆,即将开展武装夺权。政治犯们被判了重刑,送到距开普敦海岸7公里的罗本岛监禁,并在岛上的采石场从事苦役。曼德拉也在该岛另一个监区服刑。
罗本岛的严酷环境,慢慢逼使囚犯们滑向毁灭。幸得几经争取,囚犯获准踢球。乱踢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开始尝试规范:先组成不同的球会,进而组成协会,自名为马卡纳足协,有球员约200名,约占岛上囚犯半数。马卡纳足协创办了自己的联赛,将各队分编入甲、乙、丙三级。甲级联赛设委员会,选出主席,并同时担任马卡纳足协主席。
他们遵照国际足联的规则手册,制定并通过了马卡纳足协宪章,同时建立起了一个相对健全的联赛管理机构,以及有效的官僚体系,甚至设有纪律委员会,聆讯比赛争议,就球队或球员上诉做出裁决。通过足球,囚犯们不仅健体寻乐,短暂逃离残酷的受迫现实,也学会了认同规则、公平竞争、合理谈判和必要的妥协。
体育此时也显示出其有能力超越政治的一面。囚犯们组队时,并不以各自的政治派别为依据,非国大(ANC)、泛非大(PAC)和南共党员皆可并肩作战。
许多当年的囚徒至今感念足球带给他们的这一切,认为足球拯救了人生,免使他们在漫长的刑期和摧残身体的采石场内死去。他们为足球而感谢上帝。
1987年,荷兰苏里南裔球星路德·古利特将当年所获的欧洲金球奖献给尚在狱中的曼德拉时,有人批评他不该混淆体育与政治。但如今,既使是国际足联也在公开向曼德拉致敬,并为他献上一份厚礼:第19届世界杯。
前往南非世界杯赛的许多球员和访客,亦以参观罗本岛监狱博物馆、接受思想教育为必须行程。
2007年7月18日,国际足联在罗本岛举行仪式,吸收马卡纳足协为荣誉成员。
由此体育提供了另外一个示例:比赛可以不为名,不为钱,甚至不为胜利,而只是为了心灵的解放与情感的自由。与奢华的世界杯相比,马卡纳联赛似乎更接近体育的真谛。 ★
皮纳尔(南非): 他是不懈奋斗的典范
在南非3000万球迷心里,斯蒂芬·皮纳尔虽然比不了以往南非那些球队的英雄,也不及那个同叫皮纳尔的15年前的南非橄榄球队长,但南非人希望,他的斗志能带来更多希望
本刊记者/唐磊 文/ 吴丹
1995年6月,13岁的斯蒂芬·皮纳尔和同学挤在帐篷里收看在自己家乡举行的橄榄球世界杯决赛。那是皮纳尔第一次和白人一起看球。黑人少年为一个叫弗朗索瓦·皮纳尔的白人球员欢呼。斯蒂芬曾经以为迈出这一步艰难无比,然而事情其实自然发生了。
15年后,职业足球运动员斯蒂芬·皮纳尔正享受来自全南非的欢呼。
这是斯蒂芬·皮纳尔的第二届世界杯。4年前,他只能坐在场边,现在已经是国家队的领袖。
成为一名小镇球员,是皮纳尔童年时期的远大理想。在12岁之前,他从未属于过任何一个球队,只是一个在街头为钱踢球的小孩。强悍的个性弥补了天赋的缺憾,那时的皮纳尔很少输球。
不过皮纳尔从来没有逃过课,他的母亲总是向他灌输学习的重要性,并且让他要相信上帝。
1994年,皮纳尔已经进入了当地的业余球队,韦斯特伯里阿森纳。野惯了的皮纳尔从来不听教练的,不在乎训练,只沉浸在自己的足球世界里。
也就是在那一年,曼德拉当选总统,皮纳尔和朋友、亲人走上街头奔走相告。他的生活仿佛一下子有了新目标。
看到哥哥杰罗姆进入南非顶级俱乐部凯撒酋长队开始职业生涯后,皮纳尔意识到好好训练的重要性。他接受了荷兰阿贾克斯南非训练营的邀请,足球学校是一个远离暴力、歧视的世界。
因为曾去白人居住区莽撞的探险,皮纳尔眼看着朋友被枪打死,自己也遍体鳞伤。
里奥·范·韦恩(Leo van Veen)的出现,把皮纳尔从种族仇恨的情绪里面解放出来。韦恩是70年代的荷兰球星,一个温和的白人。他很欣赏皮纳尔的踢球方式,也看出了皮纳尔的问题,他慢慢改变皮纳尔对足球的态度。皮纳尔从韦恩那里学会如何训练备战,如何作为团队的一员踢球。
2001年,皮纳尔登陆荷兰,作为阿贾克斯南非训练营的尖子加盟阿贾克斯俱乐部。
阿贾克斯一直以青训文明著称,但随着国外俱乐部挖角,俱乐部青年才俊纷纷流失,初来乍到的皮纳尔被委以重任。2001-2002赛季,皮纳尔身披象征核心的10号球衣为俱乐部出战8场联赛。
在日益衰落的阿贾克斯,皮纳尔占据核心中场位置5年。
2006年,皮纳尔拒绝与阿贾克斯续约,转会多特蒙德,希望成为德甲豪门的核心。但事实证明,皮纳尔是在错误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俱乐部。皮纳尔的德国之旅以失败告终。
直到2007年,皮纳尔转会英超埃弗顿,职业生涯才重新回到正轨。埃弗顿主教练莫耶斯是年轻少帅,擅长调教年轻人,得意之作是现在英格兰队核心鲁尼。
刚刚过去的那个赛季,埃弗顿在竞争激励的英超中列第八,保持在中上水平。皮纳尔得到了足够的信任,是俱乐部内部的最佳球员。
在南非3000万球迷心里,斯蒂芬·皮纳尔虽然不是技术最杰出的——他比不上拉德贝、马克·费什,或许还包括弗朗索瓦·皮纳尔——但他是不懈奋斗的典范。南非人希望,在本届世界杯上,皮纳尔的斗志可以带领一支略显平庸的队伍杀出重围。
虽然游历过很多地方,斯蒂芬·皮纳尔仍然认为南非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国家。他经常回到南非,目的是看奥兰多海盗的比赛,他最爱的球员还是南非人,恩斯特·马克汉亚。
他的家人和很多朋友今天还生活在韦斯特伯里,他们会在电视里收看南非世界杯,而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
埃托奥(喀麦隆):在欧洲的旅程永远是那么艰难
“作为一个非洲人我们需要做的更多,才能获得和其他种族的人在同一水准上的认可。”
本刊记者/唐磊 文/吴丹
和许多喀麦隆的小孩一样,埃托奥家人多、贫穷。1992年,11岁时他第一次到欧洲比赛,埃托奥在法国溜出了机场,独自去找在法国工作的姐姐,他想离开家乡。几个月后,埃托奥被送回了喀麦隆。
1996年埃托奥离开喀麦隆前往西班牙踢球,从自己的家乡杜阿拉到达马德里,当他抵达马德里巴拉哈斯机场时,下身只穿着短裤,浑身颤抖,孤独与惊恐伴随着他。如今埃托奥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从那开始我的整个人生都变得不可思议。”他又用了那个自己最喜欢的词。
1996年,15岁的埃托奥被皇家马德里传奇球星皮里发现,签约皇马。他仿佛一脚迈进了天堂。但皇马球员只是个虚幻的称号,瘦小的埃托奥没有在皇马得到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一直被租借,四处流浪。这种不信任也造成了埃托奥对皇马的憎恨。“对于在欧洲踢球的非洲运动员来说,旅程永远是那么艰难,即使今天也同样如此。但是我们一直都保持着很好的联系,因为我永远不会忘记。”
埃托奥在西班牙的事业生涯中始终饱受种族歧视。“我在这也许会有些粗鲁,但是那些在体育场对我吹口哨的人,对我叫猴子的人和向我扔香蕉皮的人永远不会有机会经历我那样的过去。我承受了太多。”
1998年,埃托奥随喀麦隆征战法国世界杯,以17岁3个月之龄成为那届世界杯年龄最小的球员,也是世界杯赛场上的第一位“80后”球员。而这次世界杯上的首场亮相却让他一直心怀怨恨并始终无法忘记,“我们总是在讨论非洲队伍能否赢得世界杯。但是真正的问题是这个世界是否已经对非洲球队取得冠军做好准备?”
98年世界杯后,埃托奥回到皇马依然打不上比赛,最终在1999-2000赛季以450万欧元转会马洛卡。
在马洛卡的五个赛季里,埃托奥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不但成为俱乐部的头号射手,还带领实力平平的俱乐部赢得2002-2003赛季西班牙国王杯冠军,直到现在都被马洛卡球迷奉为俱乐部90多年历史上最伟大的球星。在喀麦隆国家队,埃托奥也由稚嫩的小球员成为核心,连夺两届非洲杯冠军,并在悉尼奥运会上夺得金牌。
球迷用“猎豹”来称呼灵敏、速度快、门前嗅觉好的埃托奥,豪门俱乐部巴塞罗那也对埃托奥表示了兴趣。曾在皇马不受重视的埃托奥毅然选择投奔巴萨,这是“报复”皇马的最好方式。
初到巴萨,埃托奥不被主教练信任。里杰卡尔德更喜欢老将拉尔森。但有了世界级队友的配合,埃托奥成为进球机器,第一个赛季就打入24球,赢得联赛冠军。
在巴萨的头三个赛季,埃托奥如鱼得水,不但帮俱乐部赢得联赛和欧冠冠军,自己还在2004-2006年连续三次获得非洲足球先生荣誉,并在2005年世界足球先生评选中名列第三。
效忠巴萨的加泰罗尼亚人,因为特殊的政治历史背景,他们憎恨皇马,而被皇马抛弃的埃托奥也视皇马为死敌,加之埃托奥正值巅峰,傲慢自信,敢怒敢言,比队中的罗纳尔迪尼奥和德科等人都还受球迷喜欢。
2006年,在巴萨对阵萨拉戈萨的比赛中,埃托奥因为被部分萨拉戈萨球迷带有种族主义的词汇辱骂,打算离场以表抗议,最终在主教练里杰卡尔德和队友们的劝说下才勉强踢完比赛。“他们高喊我像猴子,还把一些硬币扔到球场里面。同样的情况还会出现在我对阵皇马的比赛。”埃托奥声称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现场看球,避免他们在看台上听到一些很难解释的东西。
他出奇的礼貌,但是客气的口吻使得自己的话更有力量。“我总是要面对这些,我总是要想出办法反抗种族歧视。所以当我得分后,我在他们面前像猴子一样跳舞。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对抗皇家马德里时,我进球后,会举起我的拳头用黑人的方式向他们问候。”
刚刚加入巴萨时他曾说会像一个黑人一样去奔跑才能像一个白人一样生活。埃托奥边回忆边点头说,“人们没有明白我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我的意思是说作为一个非洲人我们需要做的更多才能获得和其他种族的人在同一水准上的认可。”
2007年初,不知何因,养伤的埃托奥推迟了回归俱乐部的行程,当时罗纳尔迪尼奥状态正好,梅西崭露潜质,诺坎普的球迷有了新宠。加上埃托奥出言不逊,连续攻击主教练和队友,使自己陷入被动。
随着新帅瓜迪奥拉上任,埃托奥的处境更加糟糕。虽然还保持着很高的进球率,帮助巴萨拿到2008-2009赛季六冠王,但瓜迪奥拉说对埃托奥“没感觉”。2009年夏天,埃托奥被卖到国际米兰。
在意大利的第一个赛季,除了在赛场上依然保持良好状态外,埃托奥表现出了少有的成熟,他也成为第一位在不同球队连夺欧冠冠军的球员。即便如此,埃托奥说,“我在意大利的这一年仍然承受了许多来自种族歧视的压力,种族歧视并不只存在于一个国家。但是为了以后的目标你必须克服它。”
北京时间6月14日晚,喀麦隆队长埃托奥结束了南非世界杯的第一场比赛,喀麦隆一球负于日本。埃托奥表现不好。喀麦隆的小组出线形势堪忧。 ★
德罗巴(科特迪瓦):很少有人像他这样了解足球的力量
在2005年科特迪瓦获得德国世界杯决赛权席位时,举国狂欢。在更衣室里德罗巴让队友们都跪下,祈祷恳求科特迪瓦人民互相谅解,和平共存。他说,非洲有比战争更重要的东西,所有非洲球星都背负着重大的责任,因为每一个非洲人都相信足球
本刊记者/ 万佳欢 唐磊
2010年1月,德罗巴回到了非洲,来到被英国媒体称为“death zone”(死亡地带)的安哥拉。
那时,两年一度的非洲国家杯足球赛在安哥拉举行。德罗巴是“非洲大象”科特迪瓦国家队的队长,这一次,他在英超赛季中段暂别切尔西,来到8年前才结束27年内战的安哥拉。在此期间,在他们的驻地安哥拉卡宾达地区一个泥泞的混居区,分裂分子用机枪扫射了一辆载有多哥国家队的巴士,巴士司机和两名球队成员遇害。而这些人声称,未来将把德罗巴、埃辛这样的巨星作为攻击目标。
在安哥拉,用来保护德罗巴的武器比一个墨西哥毒枭身边的武器还要多,外面满是身着黑衣、手持AK-47突击步枪的安哥拉士兵。德罗巴很害怕,亲人和俱乐部老板也都想让他们回去。但他决定留下来。2002年,当科特迪瓦发生危机的时候,最先来帮助的国家中就有安哥拉。他很清楚,离开对两国之间的关系没有好处,他说,“这已经不止是足球,远远不止。”
现年32岁的德罗巴是联合国亲善大使、非洲足球先生、三届英超冠军。在21世纪的运动员中,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了解足球的力量。
一闭上眼睛,德罗巴就能闻到故乡的雨季里,倾盆大雨的午后,空气里充满着泥土味。儿时的记忆似乎是他科特迪瓦身份的象征,也是吸引他每每回到非洲的原因之一。
5岁那年,出生在科特迪瓦首都阿比让的德罗巴挂着牌子,独自登上飞往法国的航班。牌子上写着德罗巴的名字,以便让舅舅认出他。
随后3年里,德罗巴跟着当职业球员的舅舅四处搬家,先后在法国近十个城市生活。但因为签证问题,德罗巴回到阿比让。他常常在一个停车场内踢球。
1989年科特迪瓦爆发经济危机,11岁的德罗巴再次来到法国投奔舅舅,开始了自己在欧洲的征途。
15岁时,德罗巴开始接受正规训练,入住巴黎近郊,这里有很多和他一样来自非洲的孩子。教练说,德罗巴不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在场上嬉戏,他对足球有责任感,总是认真完成训练。
19岁,德罗巴来到以24小时耐力赛闻名遐迩的勒芒,加盟法乙球队勒芒队。他的月薪只有1800欧元,他只好一直坚持学会计,以便万一被球队解雇能找出路。
2002年初,法甲小俱乐部甘冈花了8万英镑买进德罗巴应急顶替伤员。德罗巴进了17球,帮俱乐部保级成功;随后他转会马赛,踏入主流俱乐部。
在联盟杯上,德罗巴进了6球,帮助球队战胜利物浦、纽卡斯尔等英超球队。他出色的表现引起了切尔西新老板阿布拉莫维奇的关注。2004年,德罗巴转会切尔西,在穆里尼奥的带领下开始了走向巨星的征程。
在英格兰初期,德罗巴没有特别出众的表现。因为穆里尼奥喜欢用单前锋,德罗巴一直只是作为一个身体强壮的中锋,在前方为队友做掩护佯攻。他喜欢假摔,球迷也不喜欢他。直到切尔西变阵后,德罗巴才彻底变为高产射手,2006-2007、2009-2010赛季赢得英超金靴,成为当今足坛数一数二的中锋。
2003年,26岁的德罗巴第一次代表科特迪瓦国家队出场。这个年纪才入选国家队并不是令人骄傲的事,但德罗巴对于科特迪瓦的意义远比带领国家队征战世界杯、欧洲杯重要。
2002年9月,科特迪瓦爆发了持续多年的内战。国家分裂成两半:政府军控制南方,叛军控制北方。而与此同时,科特迪瓦国足却不断赢球。只要赢球,人们就会上街跳舞。德罗巴意识到,自己是为国家而战,自己可以向全世界展示一个“和新闻中不一样的科特迪瓦”。
2005年,当球队客场战胜苏丹、获得德国世界杯决赛圈席位时,举国狂欢。比赛结束后,德罗巴在更衣室单膝跪地,通过科特迪瓦电视台的镜头,他让队友们跪下,号召大家祈祷恳求科特迪瓦人民互相谅解,和平共存。他说,非洲有比战争更重要的东西,所有非洲球星都背负着重大的责任,因为每一个非洲人都相信足球。
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德罗巴的演讲在科特迪瓦电视台反复播放,国内的紧张局势有所缓和。很多科特迪瓦人为国家队队员的合作精神骄傲,他们认为政府军和叛军应该像国家队队员那样合作团结,最终停火和解。
2007年3月,德罗巴向总统巴博提出,将2008年非洲杯预选赛对阵马达加斯加之战放在叛军的首都布瓦凯举行,震惊全国。经过复杂的谈判,比赛如愿举行。
赛前,德罗巴向曾经的叛军领袖纪尧姆·索罗赠送了一双足球鞋,上面印有一句口号“团结为和平”。200名政府军受邀前往观战,这是内战爆发以来双方第一次没有敌意的见面。最终,科特迪瓦以5球大胜,而南北方的军队也因这场比赛停火,科特迪瓦人都说:“德罗巴制止了内战”。
如今,在拥有近360万人口的阿比让,德罗巴在切尔西的蓝色球衣随处可见,一种一升装的黑啤酒被命名为“德罗巴”,有音乐家们为他专门创作歌曲,还有模仿他在球场上动作的“德罗巴舞”。
北京时间6月15日晚,科特迪瓦在南非世界杯死亡之组的首场比赛中与葡萄牙以0比0战平。在场上局面迟迟无法打开的情况下,此前热身赛中受伤的德罗巴戴着护具替补上场。虽然没能给科特迪瓦带来胜利,但是他的参赛也许不仅关乎科特迪瓦的成绩,更重要的是为这个国家的人民留下希望。 ★